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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学老师送一个月外卖,瘦了6公斤!最多的一天跑了19个小时挣400多元…
在今年8月下旬的一次讲座中,山东临沂大学文学院教师邢斌,分享了自己2022年12月至2023年1月期间,当外卖员的经历。讲座主办方将邢斌的自述文章发布到网上后,引发了网友的关注。
临沂大学文学院官方网站介绍,邢斌是山东青岛人,西北师范大学文学硕士,现任该学院讲师,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诗歌,目前主要承担的课程有中国现代文学、中国当代文学等。
花9000多元买辆摩托
送外卖一个月挣了7000平均每天走3万步,爬110层楼
瘦了6公斤北青报:刚开始送外卖时,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么?邢斌:我今年49岁,临沂这边有很多五六层的老楼,没有电梯,需要爬楼梯上去给人送餐。有一次我接到一个烧烤订单,到店之后,商家说订单里还包括两箱啤酒。我到了之后发现客户住6楼,没有电梯,我只能先把烧烤放在其中一箱啤酒上,先搬上楼,然后下楼再把第二箱啤酒搬上去。此外,一些小区非常大,里面可能有40多栋楼,从中找出顾客所在的楼非常困难。还有的小区,楼号不是按前后的顺序排列,是按照八卦的顺序来排的,这就进一步增加了找楼的难度,感觉几乎要崩溃了。由于不少楼的楼牌号挂在四五层楼的高度,到了夜里更加难以辨认,我后来又给自己买了一个强光手电,就用来确认楼牌号。多数小区都不允许摩托车进小区,此时我就需要下车步行送餐,一天下来我的微信步数基本都超过3万步,手机数据显示我平均每天爬110层楼。一个月时间里,我瘦了6公斤。相比之下,取送外卖操作本身倒还好,我只有两次取错过餐,有一次我发现后赶紧回餐厅换回来了。还有一次店老板立即就发现了,然后提醒了我。还有一个情况,就是当时正值寒冬,送餐会很冷。有一次我被派了一个郊外的订单,来回有几十公里,当天很冷,我回来路上实在冷得受不了,就把车停到边上,下车绕着农田跑了好几分钟,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驱寒。北青报:送餐时你的压力大么?邢斌:主要是怕送餐迟到,有时送餐比规定时间慢1秒钟就要扣20%的收入,如果迟到超过20分钟,就还要倒贴钱。这个时间是从接单就开始计算了,有时外卖员到了餐厅,饭却迟迟没做好,留给送餐的时间就更少了。
做好了会被骂的心理准备
但一些事还是超出了预料北青报:送餐期间有遇到过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么?邢斌:其实我决定体验送外卖的时候,就做好了会被骂的心理准备,但一些事情还是超过了我的预料。在前几天的讲座中,有听众问我,听说有顾客会给外卖员2元钱,让外卖员帮忙扔垃圾,是否真有这种情况。我说给2元钱就算很好了,有的顾客会让我把走廊里的两大包垃圾带走扔掉,根本没提给钱。我表示这并不是我的任务,对方就问我想不想要好评,如果我被人差评是要扣钱的,没办法只能帮他扔了垃圾。这样的事情我其实经常遇到。有一天夜里,我送了一单烧烤订单,15分钟就送到了,取餐的一位女士接过餐,就说餐冷了,让我拿走。这就意味着这一单需要我自己埋单了,我给对方解释,天气冷,我15分钟就送到了,菜冷了实在不是我的责任。最后旁边一个人站出来,说怎么能这么欺负外卖员,这才结束了这场纠纷。最让我寒心的一次是,有一天我同时接了两单,先按照平台要求给一家送去,然后将一份果盘送到一个学校的家属楼,开门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,一下子把我推到了墙上,问我为何在小区绕了一大圈才送过来,说的话很难听。这个年轻人的父母也站出来骂我。我本身从事教育工作,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情况,我感到非常难过。北青报:在送餐过程中是否也会遇到一些让你感到温暖的事呢?邢斌:有一天晚上10点多,我将一份馄饨送到郊区一处住在五六层楼的人家里,一位女士开门接过餐。当时疫情还比较严重,她向我表示感谢,我戴着口罩不说话,向对方挥了挥手。我下楼之后,就发现对方给我发了2元钱红包,并留言说她的孩子在读中学,晚上忽然想吃馄饨,辛苦我送来,她发给我2元表达谢意。还有一次,我到一个挺远的乡镇送餐,我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,接外卖的夫妻看到我,说回去的路在修路,走不通。两人骑着电动车在前面走,把我送到了乡间公路才回家。另外一次,订单地址是个医院,让我送一份饺子去。但路上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,饺子撒了一部分。我到医院后跟对方说,让他们先吃没撒的饺子,我重新回店里再补送一份,他们不用再给钱。我送完第二份饺子后,顾客追到电梯口,非让我把第二份饺子的钱收下,那一刻我也感动极了。有人66岁仍在送外卖
外卖员维权时会遇到困难北青报:你在体验期间会和其他的外卖员交流么?邢斌:其实我们接触的时间很有限,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忙着各自跑各自的订单。只有在烧烤店取餐时大家会聊一会儿,烧烤店的餐品怕冷,一般外卖员到店之后店家才会开始做,此时外卖员就会趁着等餐时聊聊天。之前我看有些人说,外卖员之间竞争很激烈,但我接触下来感觉大家都很实在,会主动给我讲送餐的小窍门,分享一些送餐更快的路线。送外卖的一个月里,我见到了3位女性外卖员,见到了几位年龄很大的外卖骑手,最大的一位对我说,他今年66岁了。他们承担不了每天14小时、全年无休的高强度劳动,我估计他们每个月也就能赚个三四千元。北青报:我注意到你曾提到过,感觉外卖员维权时会遇到困难?邢斌:是的,有一次我送一个跑腿单,货及时送到了,顾客也很满意。但顾客不擅长手机操作,不知道怎么点来完成最后的付款程序,导致我配送超时。还有一次,我到餐厅等了半小时,菜还没有做,期间我和各方保持沟通。等了75分钟后,我赶紧和顾客商量,顾客非常理解,先点了收货,让我慢慢送。虽然如此,第二天我还是被平台发了警告。我一级一级申诉,但都显示申诉无效,最后到第五级申诉时,主管人员还是说无法通过申诉,反问我:“你申诉了快一整天了,有这时间,你跑一天外卖,也快赚200块钱了,干嘛这么轴?”我当时回答说:“你应该看过一部电影,叫《秋菊打官司》,这不是钱的问题。”过了一会儿,他说给我发了一个红包,我打开一看里面有15元,对方留言说理解我的经历,但罚款不能取消,15元钱算是他个人的人道主义补偿。曾在送餐时遇到学校同事怕尴尬没有相认
北青报:体验当外卖员期间,你会担心被熟悉的人认出来么?邢斌:其实有过几次。有一次送餐,顾客一开门,我就发现他是我们学校另一个学院的老师,大家平时都认识。但我戴着口罩、头盔,他没认出我,我也没多说什么。其实我不怕被人认出来,就是觉得会有些尴尬。还有一次,我在取餐的时候,听到旁边有年轻人说话:“这个送外卖的好像邢老师啊。”我觉得这一定是爱听我课的学生了。北青报:你的家人支持你的这次体验么?邢斌:我的家人都很了解我,对我的做法也非常支持。这次体验的最后几天正好赶上大年三十,我想着送餐过程中如果能够经过家附近,就回家吃一口团圆饭,但当天我送餐的行程都离家很远,到大年初一凌晨才回家。这期间就和家里通了个电话,即使如此,他们也很理解我的做法。我孩子现在有时看到路上的外卖员,还会和我说“看见你的前同事了”。对于我的家人来说,他们最担心的是我的安全,因为有时送餐要到深夜,这应该是所有外卖员家属最担心的事情了。如果对生活没有切肤之痛
写出来的东西都是轻飘飘的北青报:为什么时隔半年多你才和公众分享这段经历,这段经历对你有哪些影响?
邢斌:我父亲经营着一家企业,我家并不缺钱,没想用这个机会去挣钱。我体验的本意只是想去经历一下这样的生活,这段经历会被我消化掉,在我未来创作文学作品的时候帮助到我。
在我看来,我做的只是一件小事,我没有告诉过我的父母,也没有跟学生们说过。这次是主办讲座的王兆军老师邀请我,我才决定和大家分享这段经历。
我希望借助这次经历,增加我的人生体验,接触大千社会的人生百态。我觉得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,如果对生活没有切肤之痛的话,写出来的东西都是轻飘飘的。
这次体验过后,我更加理解了外卖员,知道他们挣钱有多么辛苦。以前我在写作时,看到是外卖员来的电话可能会晚一些才接听,现在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接听,因为我知道他们可能是边骑车边打电话,这样是非常危险的。我也希望社会能够更加理解外卖员的不容易,对他们多一些共情,让这个社会能够更加美好。
文 | 北青报记者 屈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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